──專訪沈正牧師分享信友堂的差傳事奉──
黃茗芬採訪
一九七九年九月,在我正式來到「信友堂」(以下簡稱本堂)事奉之前,我清楚知道 神要我離開「校園團契」的學生工作(一九七九年二月)。當時,我才三十歲出頭,比較年輕,並不清楚來本堂要做什麼,但我相信
神必定有祂的計畫。
踏入差傳的第一步
一九七九年春天,我到台中去看一位屬靈長輩魏牧師,他是一位宣教士,自我學生時代開始一直關心我與沈袁海翎師母,當時六十多歲的魏牧師(目前是八十多歲,退休回美國)一直有個習慣,他通常都在一小房間中,安靜預備自己,以等候
神的帶領。當時我來到他的書房見他,並向他說明自己要離開學生工作,按著 神的引導到教會事奉,我請教魏牧師有什麼勸勉。
那一天,是一個非常奇妙的時刻,當時魏牧師在小書房內踱方步,而我坐在他書桌旁的木椅上,十五分鐘後,在魏牧師從
神那裡有所領受後,他非常認真且誠懇地對我說了一段話,大致內容是,他清楚知道是 神帶領我進入教會事奉,他懇求 神感動我與將要事奉的教會,讓那間教會在台灣成為一間差傳的教會。
在當時,距今二十年前,台灣教會中較少有教會是以差傳事奉為事工導向,或相當程度看重差傳事奉;而魏牧師是美國內地會的宣教士,所以他很看重差傳事奉,也很懂得差傳事奉,但他在台灣幾十年的事奉過程中,卻沒有看見有哪一間教會的事奉是以差傳事奉為主。
在他的表達中,我內心真的有著強烈震撼,我知道是 神正藉著祂的僕人在對我說話,神將這樣的差傳負擔與異象,透過祂的僕人,清楚地放在我的面前、安置在我心中;當時我是單獨一個人見魏牧師,事後,我一直將這負擔與異象放在心底。我並沒有對任何人說這件事,沒有與任何人交通,當時,在這件事上,我並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事。
存放心底的異象
一九七九年九月,我來到本堂服事,當時本堂是一間兩百人出頭的中小型教會,在服事的起初,我依舊沒有與任何人分享這個差傳的異象,也由於是在服事的起初,每一件事都需要一點一滴的累積,沒有機會提到差傳事工的事,但我對差傳的負擔一直都留在心中。
除了魏牧師對本堂與我的負擔外,一直以來我也曾接觸不少宣教士,他們在我生命歷程中給予很多帶領與幫助。當我在「校園團契」做學生工作時,在服事上有機會與宣教士配搭。同時,我在從事大專事奉工作時,讀了不少宣教士的生平傳記,蠻嚮往宣教士的工作。
一九八○年,海外基督使團(內地會)在台灣的本地委員會,邀請我擔任委員,由於我有心於宣教工作,便答應擔任委員,在我擔任委員後的一兩個月,台灣本地內地會主席辭職,新加坡內地會總主任是戴紹曾牧師,他推薦我擔任主席,當時我因年輕與較不懼怕,便在本堂長老的同意下,接下這個工作。
自當年一九八○年十月開始,迄今二十年,我一直是台灣內地會主席。由於參與內地會事奉,使我更有機會接觸宣教的各種實質事奉,幫助我對宣教事奉有更深入的認識,在這段日子中,戴紹曾牧師是我的老師,他給我很多指導與帶領,使我學習更多宣教的事奉,
教會開始進行宣教的學習
同時,這時本堂已進入差傳事奉的起步期,當時我們並沒有所謂的差傳年會,當時是藉著講道、文字、書報與見證四方面等,來幫助教會進行宣教的學習:
第一、 講道:在講道中分享宣教士見證,幫助弟兄姊妹看見宣教事奉的重要。
第二、 文字:藉著文字與書籍來認識宣教,特別是宣教士傳記,當時我非常鼓勵年輕弟兄姊妹閱讀宣教士傳記,讓他們對宣教有更多認識。
第三、 書報:從書報提供的資料中,我們可以學習關心宣教士的動態,我也有一些國際性英文的宣教動態資料,讓我們得以拓寬關心與認識宣教士事奉的視野。
第四、 見證:當時我邀請一些宣教士來到我們當中作見證,例如當時戴得理牧師就在我們當中,宣教士會分享自己的喜樂與憂愁,讓我們學習體會宣教士的心境。
透過講道、文字、書報與見證,使弟兄姊妹在心中開始有一個無形的宣教事奉輪廓,也不會排斥宣教事工,得以開始建立宣教的心,這是起步期的工作。這段起步期在本堂時間持續蠻久,約有七、八年;而自一九八○年代起,一直到一九八七年後,本堂開始有第一次差傳年會。
從學習到正式參與
在一九八七年前,我們依舊關心與參與宣教事奉,然而自一九八七年後,我們對宣教事奉的參與顯為正式。
在一九八七年起,我們在宣教事奉上開始作幾件事:
第一、開成人主日學課程。內容為宣教與差傳,我們鼓勵長執與弟兄姊妹參加,我們連開三、四季,若每一季有二十人參加,累積下來,總有六十至八十人有宣教教育的學習與宣教事奉的認識,他們藉著宣教課程的教導,來認識宣教事奉。
第二、我開始與教會的長老執事、與核心同工交通宣教異象。這都是私下的分享,我實在是感謝主,因為我們教會的長執與核心同工在宣教事奉上都很有概念,並很快就可以在這件事上站在同一個立場。
第三、本堂開始在禱告與金錢上支持一些差傳機構與宣教士,我們一點一滴做起。由於我擔任內地會主席,總有一些管道與接觸(當時台灣正是宣教工作的起步,大部份來台灣的宣教士都會透過內地會來找我,所以使我有很多接觸機會接觸宣教士。)
第四、我們也在兒童工作中加入宣教的教導,主要在主日學的合班上,有一些宣教士的分享與教育,讓小朋友知道宣教工作。
第一屆差傳年會
一九八七年起,本堂開始第一屆差傳年會,當時我們的信心很小,宣教認獻的目標為台幣五十萬,第二年為一百萬元,第三年一百五十萬元,第四年二百萬元,藉著這樣差傳的聚會,神引領我們關心世界上的宣教工作,過程中,使本堂聚會的人數也不斷增長。一九八八年到八九年間,我們完成本堂新禮拜堂的重建工作,當時教會有著共同的負擔,我們願意更開拓宣教的工作,此時在我們當中也開始有宣教士產生。於是本堂不但關心宣教事奉,更有弟兄姊妹被神興起,有心成為宣教士。
國內外短宣隊成軍
這同時,我們鼓勵本堂成立國內外短宣隊。透過短宣隊,使弟兄姊妹有著更多機會直接參與宣教事奉,於是弟兄姊妹對宣教的認識,開始從知識性進入實際的體驗與生活,因著實際的經歷帶給當事人很大衝擊。我相信,因著短宣隊,大家對宣教的認識不再那麼膚淺。雖然短宣隊的服事時間並不長,但我相信透過短宣隊服事的經驗,對教會整體在宣教的認識與紮根上,是非常重要。
近年來,本堂短宣隊的蹤跡,除了台灣島內與澳門外,在印尼與泰北我們也有差派短宣隊。教會差派短宣隊的原則,是只去有本堂自己差派宣教士的地點與宣教士配搭,也就是幫助並支持我們的宣教士。
而感謝主的是,幾年來,我們陸續不斷差派宣教士:有蔡耀明夫婦、黃新明夫婦、藍逸明姊妹、張美君姊妹等,石牌分堂也差派謝麗娟姊妹,內湖分堂差派王曼燕姊妹,我們為著有這麼多宣教士而感謝主,
不斷差派宣教士
有宣教士以後,自一九九○年起,我們在宣教工作上有幾個重點:
第一、 成立宣教事工委員會。事工委員會的責任很重,每年除了要處理幾百萬台幣的宣教預算與弟兄姊妹的宣教認獻外,並要與宣教士、差會保持密切聯繫。本堂一直希望我們的差派的宣教士能直接加入一個差會,我們再與差會合作,因為宣教士在遠方,很多地方我們照顧不到,透過差會能給予宣教士更合適的保障。此外,宣教事工委員還必須關心宣教士的生活、經濟、回國後的述職安排,以及宣教士與差會間是否有好的交通、合作與配搭等。
第二、 探望海外宣教士。所有在本堂的宣教士,除了在非洲的謝麗娟姊妹外,其餘的宣教士,我都去探望過,教會的長執與弟兄姊妹也都陸續前往探訪,石牌本堂曾探訪在非洲的謝麗娟姊妹,這些都表明教會對他們的關懷。
第三、 在教會辦公室中,聘請一位兼任負責宣教事工的同工,目前是王峙弟兄,他部份時間負責宣教工作。因為這宣教工作中有相當多的行政工作需要配搭。過程若遭遇困難,牧者長執會與同工一同面對處理。
第四、 宣教刊版。在這方面,我們希望能做到最快速度刊登宣教士的最新消息,同時教會每星期六早上十點到十一點是宣教禱告會,
我們為著這一切的工作,感謝主。
宣教事奉的挑戰
十年來的宣教事奉中,我們遭遇的困難有以下面幾方面:
第一, 宣教最大的困難在於,有太多人無法掌握的變數。面對這些變數,一方面我們一定要仰望主,另一方面,這當中產生的各類問題,我們也一定要靠著主予以實際的解決。例如,宣教士有時會生病,這讓我們非常緊張,像去年,黃新明宣教士生病,我們都非常擔心,他睡不著、我們也睡不著。在這些困難中我們能夠深切地感同身受,是因為在主裡我們有一份生命的連結。若他們在海外若遇見任何困難,在台灣的我們也同感這困難重擔。
第二, 縱覽而言,我們渴望在整個教會中,有更多的人關心整個宣教工作事奉,我感覺會友關懷宣教士的比例依舊不夠,有些人還是不明白這是
神託付教會的大使命。
目前整個教會八、九百位青少、成人中,當中真正關心且參與宣教事奉的人數比例,約只有百分之三十到四十之間(當然有參加奉獻與禱告的人數是更多的),我渴望這個比例能提升到百分之五十以上。
本堂各個團契聚會中似乎不夠看重差傳,雖然教會每年都有年度差傳聚會,但似乎每年就只有這段期間是關心宣教事奉的高潮。此外,還要不斷地更新宣教士的近況報導與禱告會等,我蠻渴望是否能配合差傳年會的那整個月,各級團契、從老到小、包括兒童主日學都看重差傳事奉。其次,本堂差派宣教士的人數越來越多,是否可能由各團契嘗試「認養」一兩位宣教士,與他們之間有不間斷、持續的關懷與互動,否則,關懷工作的擔子只落在宣教事工委員會與宣教幹事身上,這樣的作法無法幫助弟兄姊妹去感受宣教士的事工與當中的困難。
過去幾年中,在每年的差傳主日,在主日崇拜中我們與宣教士現場通國際電話,有些弟兄姊妹說這樣的行動是作秀,其實,這不是作秀,乃是要讓弟兄姊妹知道體會宣教士們的需要。這短短的國際電話這對宣教士都是極大的鼓勵,並讓弟兄姊妹活生生感受宣教士的實質工作,也讓宣教士們感受到教會弟兄姊妹對他們的重視與關懷。事實上,每一個與我通電話的宣教士,幾乎都是當場掉淚的,每一回我們去探望他們,他們的感觸都是很深刻,與我們也都有說不盡的分享。
第三、宣教士的產生問題。當一位有心投入宣教士奉的弟兄姊妹出現時,教會如何與其之配搭,他又如何與教會配搭?他將去到那裡宣教?這是一個相當長的尋求過程,當中包括宣教士親友對宣教事奉的態度與意見,他們的父母、家庭與子女等因素,對宣教士都是極大的挑戰。
宣教士子女教育問題大
第四、從教會角度來看,華人宣教士子女教育現今仍是無解的問題。我曾認識一位宣教士,他在日本宣教,有兩個孩子跟著在日本讀小學,當他回台灣述職時,兩個孩子沒有辦法跟著回台灣生活讀書,他的老大當時因為在日本讀書八年,以僑生身份回台灣考上台大,卻因中文不熟練而無法上課,老二因為仍是中華民國國民身份,無法讀美國學校,最後只好再回到日本去。
這些都是目前實質的困難,也讓我不禁想到,黃新明夫婦與蔡耀明夫婦的孩子該怎麼辦?蔡耀明夫婦的三個孩子都在馬來西亞檳城一所宣道會子弟小學就讀,但他們夫婦卻在印尼事奉,他們的孩子漸漸長大,其中一個孩子明年將要讀大學,教育問題該怎麼辦?這同時是蔡耀明夫婦目前掙扎的問題。這個困難,不單是他們家庭或個人該有所調整,更是差派他的教會與他之間可以有怎樣的調整。我們不能說,今天宣教士要前往工場宣教,我們支持你,而當你的孩子有教育困難時,我們不支持你,我們不能這樣看事情。又,這樣的認知不但是宣教部門同工與委員會有,更要讓所有弟兄姊妹有這樣的認知。
一個宣教士,他是一生的宣教士,在他一生當中會經歷不同階段,包括他在工場、語言學習與適應環境階段,孩子教育問題(小學、中學到大專)等,都是非常大的困難與挑戰。
第五、另一個很大的困難在於,華人教會的差會,對於普天下的宣教事奉仍處於起步階段,但我們不能不進步,我們應當向西方的教會與差會有所學習;又因為時代變遷與轉換,又因為時代變遷與轉換始宣教做法不同,在這當中,教會、差會與宣教士該怎麼作?教會中的牧師、宣教委員會該怎麼做?都值得深思。
走上差傳的道路而增加
這十多年來的宣教腳蹤,本堂一路走來,我實在十分感謝 神,祂在我們當中不斷成就工作,證明教會走宣教的道路實在是蒙恩之路,本堂有可能是華人獨立會堂教會中,有比較多宣教士的教會。很多人來問我關於宣教的事,我也無法說的很清楚,然而我很清楚的是,神既揀選本堂做宣教的工作,我們就靠著主的恩典,繼續往前行!
感謝主!本堂的牧師、長老執事與同工,大家都對宣教事奉非常有負擔,使我們會繼續往前行。也求
神繼續賜福我們,我深深感受、也相信,本堂是因為走上差傳的道路而增長的教會,這是 神的恩典。
與宣教士的深刻感情
在差傳事奉過程中,令我感到低潮與困難的,莫過於每當我收到海外宣教士傳真回來,與我分享他事奉中極大的困難時,而我在台北、他在宣教的工場,我們距離是那麼遠,我非常焦急,但我只能為他禱告,除此外無法為他做別的。
而每個宣教士與我個人、教會之間都有著非常深刻的情感,當他們接受教會的差派時,都是我與長老一同按手,按手就代表一種託付、責任與關係,是靈裡與生命的連結。所以,當他們在海外有困難時,我都非常憂慮,卻也只能將他們交給神。這也是為什麼我要去他們的事奉的工場探望,因為至少當他們之後再說出自己的困難時,我心裡能有一個簡單的圖畫,讓我較為實際分享並想像他們遇見的困難,雖然這常常還是相當膚淺的。前不久,我聽見美國轟炸蘇丹,當我知道謝麗娟宣教士他家院子有炸彈爆裂物碎片時,我內心非常憂慮,也感謝
神保守他們的平安。
此外,宣教事奉是國際性工作,財務上會遇見國際匯兌問題,有一段時間台幣很不穩,尤其有一段時間英磅升值台幣貶值時,我們真的感覺壓力很大,因為無形中對宣教士的金錢支持損失百分之二十,我們必須面對這樣的情況,心中難免有掙扎與壓力,更何況這些奉獻都來自弟兄姊妹,宣教事工部必須很謹慎地面對處理。同時,每年我們都有預算,若奉獻收入達不到時該怎麼辦?支出部份又該怎麼作?特別感謝神的是,本堂在金錢上一直沒有這樣的差距,弟兄姊妹一直都樂於奉獻。
靠主成全宣教事奉
宣教事奉一直是本堂事奉的大方向,至於選擇那一個服事工場,我們基本上是從人開始,當有弟兄姊妹有負擔與異象要投入宣教事奉時,我們就與他靠著主的恩典,一起尋求他要去的工場與將加入的差會,我們靠著主來成全這件事。過程中,我們幫助支持他,以成全這件事,使他成為教會差出去的宣教士,這是我們一致的目標。因為我們仍然間信,屬靈的事原則在先有人,才後有工作,神揀選人,然後我們一同尋求成全事。
我為宣教士感謝 神,他們是非常了不起的,在整個全職事奉工作中,最困難的就是宣教士服事,因為宣教士要面臨的壓力,包括語言、文化與生活的適應等,這些調整都是極不容易的。但我相信,那差遣的主,必負責祂自己的教會與宣教士一切的責任。
(本文作者為台北信友堂主任牧師,也是本會台北理事,本文在「信友通訊」2000年11月刊登,經同意予與轉載。)